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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緊嘴巴,不致招禍。」

這句至理名言很吸引人,但在面對別人的病痛或絕望時,你不一定都能保持沉默。

比方說,有個朋友打電話給你,說他發現自己罹患了會致命的血液疾病,或者,你家小孩的老師在開學第一天就包著頭巾出現,下面是一顆明顯可見的光頭,又或者,你的同事放完假回來卻好像剛剛從地獄走了一遭,甚至是,當你在網路上搜尋朋友的病之後,發現存活率只有5%。為了取得先發優勢,不至於在未來犯下大錯,讓我們事先來推敲,看看你會如何應對以上這些常見的情境。

很少聽到鼓舞的話

「現在情況怎麼樣了?」比特是我在候診室的採訪對象之一,他的朋友佛瑞德這樣問候他。

「很好!」比特說,「他們都處理好了。」

「真的嗎?他們怎麼知道?」

如果聽障協會需要代言人,佛瑞德正適合。當比特說他的話很讓人氣餒時,佛瑞德用了一個非常不足取的藉口:「老兄,我很緊張。我只是把腦子裡想到的話說出口。」

面對疾病、痛苦與死亡率時我們都很緊張,但是,在我彙整從候診室與其他地方採訪到的資訊之後,我發現這些小故事都證明了,嘴巴不一定要吐出腦子裡想到的話。

˙ 瑪麗安.方塔娜確定罹患乳癌(八年前,她身為紐約消防隊隊員的丈夫在世貿中心倒塌時喪命),有一位朋友大喊:「哇!妳的業障一定很重,不然怎麼總是引來厄運呢?」

˙ 有一位朋友語帶輕視地說凱薩琳.裴瑞蒂絲的髖關節置換手術是「小手術」。凱薩琳說:「小手術的定義,是別人要動的手術。」

˙ 「天哪!你看起來糟透了!」約翰.羅瑟福的訪客剛進病房,就大聲喊了出來;這位病人正從敗血症與高燒中慢慢恢復。約翰說:「這麼說一點幫助也沒有。」

˙ 珍奈.艾佛瑞是一位馬拉松選手、舉重選手、勵志演說家與在職訓練專家,她在五十出頭時中風了,朋友們來看她時常會說:「我真不敢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妳身上!」、「妳過去都有運動,而且妳以前飲食均衡耶!妳曾經是這麼的有活力!」。這些用過去式說出來的話是珍奈最不想聽的,「這一切都在提醒我,過去的我是什麼樣。

˙ 「至少妳已經結婚了。」艾夏的朋友這麼對她說,而艾夏剛剛才動過乳房切除手術。(這樣說也不能讓人好過一些!)

˙ 「琳恩!我都聽說了!把細節說給我聽!」琳恩.雪兒動過大腸癌手術,從醫院返家後就在她的答錄機上聽到這段快活的留言,她從沒回電。

˙ 「哇!我的公司有一個女生剛剛因為這種病過世了!」當妮爾被診斷出血癌時,一位朋友這樣驚呼。看著她恐懼的反應,朋友急急忙忙倒帶。「等等!不是血癌,她是淋巴癌!我把這兩種癌搞混了。」

˙ 當朋友請佛羅倫絲推薦適合進行乳房X光攝影的醫療院所時,她氣炸了。「我再也不用做乳房攝影了!我已經沒有乳房很多年了!我做過兩次乳房切除手術。我的朋友怎麼能忘記這麼重要的事呢?當我抗議時,她說我應該為了她說錯話而感到高興,因為這代表她沒有將我當成沒有乳房的女人。我說:『妳錯了,這表示妳根本沒有將我當成本來的我看待,妳根本就不記得我經歷過了什麼。』」

˙ 法蘭克正在考慮要切除前列腺,但現在他不確定了,因為他年輕的事業夥伴說:「別擔心,我爸爸在多年前也動過同樣的手術,一直到他快80歲時癌症才復發!」對當時已經70歲的法蘭克來說,快80歲並沒有這麼老。

˙ 一次正面對撞的車禍撞死了汽車駕駛,喬治則是坐在後座的乘客,他在車禍之後一直飽受創傷後壓力症候群所苦。除了失眠、沒胃口和憂鬱症之外,他覺得需要多和別人談一談那場車禍。當某一次他又舊事重提時,有一位不知道前因後果的朋友說:「你也該講完了吧?」

這些都是生病受苦的人必須忍受的殘忍、神經大條的對話。接下來的這一類,著重的則是我們每一個人都聽過(且說過)幾百次、隨口而出的陳腔濫調與花言巧語,不管這些話有多麼的不真實、禁不起考驗而且毫無意義。

避免陳腔濫調、空泛巧言與自我感覺良好的老生常談

以下這幾句話,是那些在候診室接受我採訪的對象認為討人厭、羞辱或完全無用的話,不論說話的人有再多的善意都一樣:

「事出必有因。」

「你要為了孩子們堅強起來。」

「我們都在同一條船上。」(「對啦,但有些人的裂縫比較大。」一位退伍軍人這麼說;他在伊拉克的街道爆炸中失去雙腿,之後又得了癌症。)

「或許這是件好事。」

「每個人每天都在死亡,沒有人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我明天可能就會被車撞死。」(一位罹患胰臟癌的病患說;她已經聽到了太多這種話。她補充:「你可以慶幸自己好運,但不要假裝你可以懂那些你其實不懂的痛苦。我罹患了絕症,我也曾經沒病沒痛,沒病沒痛地活著總是比較好。」)

「你好勇敢。」或者「你真的鼓舞了大家。」(很多病人聽到這種話都覺得壓力很大。有一位病患說,這讓他覺得他必須達成朋友的期望,逼得他在渴望談談自身的恐懼時保持沉默。但是,有些病患說,聽到這些話讓他們感到很堅強、很棒。)

「高興一點,至少情況沒有更糟。」

「振作起來。」

「殺不死你的,這會讓你變得更堅強。」

「你不應該得這種病。」(說得好像有誰應該得一樣。)

「上帝會以奇妙的方式行事。」(請記住,有信仰的人比較聽得進宗教性的老生常談。如果你要說這種話,請務必要先知道對方的信仰。)

「上帝不會給我們超過承受能力範圍的試煉。」(去跟孩子正和死神拔河的父母講。)

「他現在在一個更美好的地方了。」

「至少她不用受苦了。」(我的故友卡爾.利普斯基在他的妻子瑪麗安過世後不斷聽到這句話;當她在鄉間小路散步時,一棵大樹的樹幹突然裂開,壓在她身上,讓她送了命。卡爾的回答是:「但我受苦,而且我到現在還在受苦。」)

「我認識十名患有乳癌的女子,她們都過得很好。」

「我姊姊切除了雙邊乳房,她現在還在登山。」

當我自己聽到最後兩句時,事實上我備受鼓舞,但另一位癌症病友說她覺得這種話「愚蠢、輕蔑而且很侮辱人。」十個女人在癌症的魔爪之下活下來與某人罹癌的姊姊仍在登山,這些事對她來說都毫無意義,因為「每個女人與每個人的癌症都不一樣。」雖然,將你姊姊的正面經驗放大成一般化的結果,預期這樣能夠幫上一點忙,這樣做顯然很唐突,但當我聽到癌症病例有圓滿的結局時,某種程度上我也找到了懷抱希望的新理由。但是,如果我連自家樓梯都爬不上去,你卻告訴我你的姊姊仍在登山,我猜,我的感覺就會大不相同了。

「你好嗎」這句話的問題

 不管你相不相信,一般人對話最常用的開場白「你好嗎?」也會讓生病的人難過。

當親友們知道我的狀況後,我注意到有些朋友不太自在,他們改變重音,不再用簡單、輕快的「妳好嗎?」或「近來如何?」而是以「妳好嗎?」來問候我。

我痛恨這樣的語調,因為這當中隱含著悲劇的預兆,以及想勸誘對方坦承已身陷絕境的企圖。當對方以不祥的語氣問出這三個字時,就馬上透露出問候的人並沒有把我當作我,而是把我當成癌症的犧牲者!

「我很好。」當我不想點出這些細節時,我會這麼回答。

「不,說真的,」他們會說,「妳還好嗎,真的還好嗎!?」

「我很好。」我會重複,但語氣更堅定,但願他們能意會我要說的是:「聽好了,雖然我不敢說,但我希望相信自己很好。如果你能用『我很好』的態度來對待我,同時也體會到我在生理上所受到的影響,亦比過去更能意識到死亡,這會讓我好過一點。」

反之,我也要坦白,當我問別人他們好不好,而對方回答很好時,我也會忍不住試著反問:「真的嗎?你怎麼知道?很有可能你只是沒有被診斷出來而已。」當一個人要有回答「我很好」的權利時,得通過每一項現代醫學檢驗,但就算是暫時通過了,身體裡也有可能藏著討人厭的小小突變細胞,剛要開始分裂。而且,不管我們自己感到多棒,這都不是重點。比方說,我去做定期乳房攝影,結果發現罹癌的那天,我走了近五公里的路前往放射檢驗室,我感到非常好,而且完全沒有症狀。

一被問到「你好嗎?」,我們生病的人在當下就要決定,根據不同的提問者、不同的朋友與不同的情境,要用多坦誠的態度來回答這個問題。如果我們察覺到你只是出於客氣的問候,並不是真的在乎我們好不好,我們就不太會對你說實話(反正你可能也不想聽)。

如果病患在回答「你好嗎?」時長篇大論,鉅細靡遺地說明受傷的器官、系統、組織或身體部位,請無須訝異。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需要朋友馬上做兩件事:容忍我們的執迷(請保持敏感,並多多忍耐),也要幫助我們回歸「常態」;常態是一種無須特別用心的美好狀態,一個在常態下的人才有心情不特別去擔心自己的身體。在朋友們停止用語帶不祥的「你好嗎?」轟炸我們這些病人之前,我們無法感受到正常。

接下來自然而然的問題是,如果不說「你好嗎」,那我應該說什麼?

最近癌症復發的唐娜說:「身為朋友的人應該溫柔地問:『身體還好嗎?』這是我可以簡單誠實回答的問題,但其中的關鍵字是溫柔。」

珊蒂.史密斯的孩子死於腦癌,她自己也得了癌症,她建議:「你只要說:『今天很高興見到你。』或者說:『你好嗎?』並補充說:『我知道這不是一個好問題,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好不好。』如果朋友們是真心想知道我們的狀況,應該在我們確實有時間可以回答這個問題的地點、場合之下提問,他們也應該知道,如果我們正在抗癌或者正在為了親人而悲傷,答案不會是簡單的三言兩語。」

簡而言之,「你好嗎?」不應該是隨意脫口而出的問題,而是表現你真正想了解對方的情況,提問者同時也應該做好準備,傾聽比一般標準答案更長的回答。

以下是候診室與曾身歷其境的受訪者提供的更多有用小祕訣。

˙ 「與其問:『你覺得怎麼樣?』人們應該問的是:『你有什麼感覺?』我比較能回答後面這個問題。」

˙ 「聽我說我感覺怎麼樣,而不要對我說我應該怎麼樣。」

˙ 「回應我的話,不要只順著我的話走或老是講你自己的事。」

˙ 「除非你想要插一、兩句同情安慰或切題的粗話,否則請別打斷我的回答。當我和我的死黨講完我的感覺之後,他總會回我:『老兄,這真是他媽的惡夢。』或者『天啊,你怎麼受得了那些垃圾?』我超愛。」

生病分四級,反應也要分四種

毫無疑問地,這種讓人無力招架的挫折感和無力感,是大多數人與生病的朋友往來時的基本難處。然而,一旦你明白你無法「修補」一切,而且疾病分不同等級,需要有不同的反應時,就更能因勢制宜。

一、 面對罹患絕症或持續承受疼痛的病患

他們有溝通障礙,或者需要有人協助才能完成基本的日常活動,例如進食、如廁,此時請記住,你的來訪目的是要讓他們感到自在而且受人重視。不要對著他們講話,不要強迫他們講話。對重症病患來說,回答護理師或醫師的問題都很費力。你必須很清楚,你之所以來探病或致電問候,是要傾聽他們說心裡話,並盡力協助他們。這就是了:傾聽與協助,安慰與肯定。

二、 面對病得很重、但願意談話與回答問題的病患

從基本的病人為尊的問題開頭。問問看他們的感覺,問問看醫師判斷的預後狀況,但如果病人抗拒,也不要施壓,病人會告訴你他們想讓你知道的事。只有談過他們的健康問題後,而且當他們願意時,你才應該談到其他的事情;所謂的其他事情,我指的是和病患疾病無關的主題。假設病患對其他的事物仍有興趣,表達對病患的尊重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如果沒有,他們會藉著閉嘴來讓你知道。不要預期你們的互動會很平順,如果病患表現得很挑剔、唐突或暴躁不安,不要覺得受辱。生病而且受夠了生病,疲倦的人對主題一再重複的問題失去耐性,都應該獲得諒解。

有些病患可能會「說得太多」,太過生動地描述他們的徵狀,或者鉅細靡遺地說明沒有人想知道的手術細節,但就讓他們暢所欲言,說他們想說的吧。聽他們說他們的排便情形,不會害你丟了一條命。我聽過太多漫談式的「器官說明」,很清楚過多的資訊如何麻痺一個人的心智。請記住,讓你受不了的過度分享,可能正是生病友人目前的全部現實。如果你在乎這個人,你會想要演練「主動傾聽」(這是一位心理學家朋友的用詞,用來說明集中注意力去聽,中間穿插富有同情心的簡短評論或相關補充)。接納他們所說的話,適當時提出回饋意見,而且不要心有定見。

三、 面對罹患先天性、永久性或基因性疾病的患者

基因性的疾病不一定顯而易見,比方說紅斑性狼瘡與克隆氏症;有些人的病則是肉眼可辨的永久性殘障,比方說半身不遂、眼盲或肌肉萎縮症(ALS)。如果你面對的是這一類病患,你必須理解並接受一件事,那就是從一般的意義上來說,他們的病永遠也不會「好一點」。

這類病患很少有人會希望自己的病況成為對話的焦點;事實上,他們通常是最迫切尋求正常的人。因此,如果他們想談談其他事,請你配合。你的目標應該是給予他們所有必要的支持與協助,不要讓他們覺得疾病是他們的最大亮點。

四、 面對現在生病但預期會痊癒、或生過病但目前正在復原的人

就像我一樣,這些人曾經生過大病,但打算拋諸腦後,此時,你的對話應該簡短帶到病況,只要能夠表達你記得他們生了(或生過)什麼病,或經歷過哪些折磨,這就夠了,之後,再天衣無縫地轉移到其他話題上。在完成放射性治療之後,我就不太去想我的癌症了。我聽音樂,我出門去。我閱讀,我散步,我會見朋友,我跟上新消息。我擔心「正常人」擔心的事:天花板漏水、非公司之營業稅、晚餐要煮什麼。

我們這些正在努力復原的人,有時候會覺得自己的努力付諸東流,因為朋友們看待、對待我們時,仍然當我們是病人。我們會咀嚼他們的用詞或估量他們的態度,把這些當成衡量標準,評估自己康復與回歸「正常」的進度。有一位十四歲的癌症病患說得最好:「當朋友們像過去一樣地對待我時,我就知道我好多了。如果他們對我太好,我會覺得我好像就快要死了。」

實話實說:探病新禮儀

基本上,對於生病的人,你可以簡單直接地對他們說三件事:

一、告訴我哪些事可以幫上忙,哪些事沒用。

二、告訴我你何時需要獨處,何時又需要陪伴。

三、告訴我要帶什麼來,何時又該離開。

我知道,寫出這些句子很容易,但要一般人開口說出來很困難,而且你需要革命性的改變,才能自在地說出口。傳統的探病禮儀中沒有什麼空間可以交流這些資訊。如果無法開誠布公地談,也不具備讀心術的睿智,生病的人和探病的朋友就只能繼續不知所云,繞著機械設備的話題打轉,有時還會錯失表達關心的機會。

現在讓我們來表揚表現優異的人

以下這七句話,是生病的人說他們真的想聽到的話:

「我很遺憾你發生這種事。」

「讓我知道我能幫上什麼忙。」

「如果你想聊聊,我會在。」

「儘管對我下逐客令。」

「聽起來很糟糕;我無法想像那有多痛。」

「我會帶晚餐過來。」

「你一定很想要靜一靜。星期六我會替你帶小孩。」

為什麼這些說法這麼正面?那是因為當中傳達了同理心、聽候差遣,或兩者皆有。

雖然,面臨疾病的大多數時候你會覺得無力,但請記住,透過你的表達方式,你仍然有力量讓生了病的朋友感到自己很正常。你的語調、你說的內容,以及你用字遣詞背後的態度,都可以讓朋友感受到不用一再演出罹癌女孩或男人心臟病發作的悲情角色。

當你搜索枯腸時,你可以參考我從訪談中萃取出的規則,快速地檢視你的問題以及答案。

和生病友人對話的十條戒律

一、 替他們的好消息開心,不要不在乎他們的壞消息

當一個人跟你說醫生都搞定了,請你說「哈雷路亞!」膀胱癌末期的患者告訴你明年他要帶小孩去迪士尼,不要咬著嘴唇低聲咕噥:「等等吧。」對他說這是一個好主意。(這會造成什麼傷害呢?)當一位朋友鬆了一口氣,告訴你她的病理切片結果是陰性時,開香檳敬她,不要什麼都沒慶祝到就讓好消息溜掉了。一位拄拐杖的朋友堅持下星期要去打保齡球,請說「我替你加油!」認可她的計畫,不要點出當中的不可行之處。你的任務是支持朋友,把檢查現實條件的工作留給在《紐約客》(New Yorker )週刊任職的記者吧。我並不是說你應該在聽到糟糕的診斷時硬擠著笑臉;說「現在得乳癌就像得感冒一樣」並無幫助。有一種比較好的應答幾乎適用於每一種和病患交流的情境:「請讓我知道,我能做些什麼讓你感到比較輕鬆,我真的很想幫忙。」

二、 用朋友生病之前的態度相待,但絕對不可以忘記他們的條件已經變了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矛盾,但我保證,如果你按照以下的方法,就可以學會如何小心地在矛盾中行事:

A.心裡要記住朋友的病以及因病而造成的限制,但不要把他們的病當成他們這個人。

B.要認知到他們最近體會到自己會死亡,但不要當他們是有缺陷的或是死期將至。

C.用過去和他們說話的方式說話,比方說戲謔、提出要求或開開玩笑,如果他們惹毛你的話你可以生氣,但要容許他們偶爾發發脾氣。

D.對話盡可能以談其他事為開頭,這樣有助於加快他們脫離生病的困境,轉而領略平凡的奇妙。當茱莉.希維爾因為乳癌接受治療時,好幾個月來朋友們都會替她帶餐點過來。這很棒,」她說,「但到了晚餐時,我的孩子就會說:『別又來了,請別再談論癌症的事。』」

三、 避免說到指向自我的評論或故事

不要對鬱鬱不樂的朋友說:「我很了解這種事」或「我知道你的感覺」,除非你有足夠的論據可以支持你的說法,並將你的經驗當成提供更多支持的跳板。不要對罹患充血性心臟衰竭的人說你有偏頭痛,兩者的疼痛程度可能不相當。不要對小孩罹患脊柱裂的母親抱怨你家寶寶的腸絞痛。我並不是說生病或受苦的人就會失去同理他人的能力,而是要說,以自我為中心是神經大條而且粗魯的態度。

癌症倖存者,現在成為悲痛諮商員的珊蒂.史密斯說:「將你生小孩的經驗說給孕婦聽並沒有幫助,同樣的,把你生病的經驗說給生病的朋友聽也沒有用。你不應該強加給別人他們不需要的資訊。你無法把別人的喪子拿來和你年邁的祖父母過世相提並論。你不能把任何的死亡拿來和你職場中遭遇的倒楣事相提並論。」頻咳的人不需要聽到:「你以為這樣很糟了嗎?我還得過雙側肺炎呢。」你能對生病或受苦的朋友說出最實在的話是:「我只能試著去想像你的痛苦。」

四、 不要假設,請去驗證

看到三個不同的朋友對於她被診斷出罹患乳癌有同樣的反應,讓蜜雪兒很難過:「嗯,至少妳及早發現,妳會沒事的。」事實上,她並沒有及早發現,也從來沒有這樣說過或暗示過。她的朋友們自行假設是這樣。她不確定朋友這樣說是為了鼓勵她、鼓勵他們自己,還是只是想填補她說完這個消息之後的尷尬沉默;但她被自己的病嚇壞了,因此每當有人開口說:「還好妳及早發現」,她都在想:「不,我沒有,那代表我快要死了。」請跟我念一遍:不要假設。

五、 開口前先蒐集全部的事實

你的朋友移植的是心臟還是肝臟?做的是化療還是放射性治療?得的是腮腺炎還是麻疹?不要只是問「你好嗎?」要針對朋友的狀況具體提問。「最近你的肩關節肌肉還好嗎?」「結果真的是潰瘍嗎?」「你的新藥有用嗎?」有些人(特別是一定年齡以上的人)很難持續記住朋友的問題,因為他們有太多朋友生病了。如果你需要幫忙才能記住誰有帶狀皰疹、誰有狼瘡,或朋友要在哪一天動白內障手術,你可以在iPhone、黑莓機或電話簿上登錄對方的姓名,出現新事件時就更新資訊:「丹尼斯:膽結石手術,十月五日。」「凱倫:眼睛感染,四月二十八日。」「查理:膝蓋有毛病。」如果反對電子產品,你也可以把健康筆記寫在便利貼上,貼在電話附近。不管用什麼方式,你都要在開口說話之前先掌握事實。

六、 幫助生病的朋友讓他們自覺有用

瞄準他們的某一項技能,把話題導向這個方向。蘇珊.布倫便是這麼做的:她請一位罹患第四期乳癌的作家朋友幫她草擬講稿。其他的友人讓這位病人覺得自己就是一個病人,但在此同時,蘇珊的要求讓她把焦點放在自身的優點上,讓她記得自己是作家。有很多病人雖然衰弱,但並非一無用處,他們也希望能善用時間與才能做點有用的事。你可以請精通網路的病患替你架設網站,請橋牌、撲克、象棋高手指點你打牌或下棋,請退休教師幫忙你替殘障的孩子找夏令營,或幫助你指導家中的青少年完成申請大學入學的流程。在大多數的時候,你的要求不會被視為強加的負擔,反而有機會讓病患覺得受到重視、被需要。

七、 不要把生病的朋友當成小孩

不要用你對小孩說話的態度來對待成人。一位切除子宮的病患說,幾位裝腔作勢要人領情的朋友對待她的態度是,「他們好像認為我切掉了子宮的同時,也切掉了腦袋。」讓人討厭的說法包括「我們今天都好嗎,小親親?」「真是個乖孩子。」「我敢說,如果你真的、真的很認真的話,一定可以吞下這顆小小的藥丸。」以及會讓人臉上冒出三條線的說法:「我們準備好要去噓噓了嗎?」請記住,對一個人的尊嚴而言,這種話刺出的傷口比利刃更深。你有力量去保護無助、脆弱的人免受口頭羞辱,尤其是當他們穿上了世界上最無尊嚴的服裝(醫院的袍子)時。

八、 提建議時三思而後行

不要轉寄醫學新知、新聞簡報、假髮目錄或是你姑媽的痛風祕方。病患有醫師告訴他們要做什麼,你的任務就是當他們的朋友就好。

九、 容許絕症病患決定對話議題的流程

如果他們不知道自己死期將至,你不用當那隻烏鴉。如果他們知道自己快死了而且想要談一談,不要反駁或打斷,讓他們發洩、哭泣或詛咒命運。如果他們哭了,遞上面紙,並自在地同聲一哭。如果他們透露最後的心願、臨終指示,或他們出於信任而對你說這一生的遺憾或多年來的祕密,不用覺得你一定要說什麼,認真聽就好。有一天,你會想要努力記起他們說過的每一個字。

十、 不要逼他們「繼續奮戰」或演練「正面思考」

暗示抱持負面想法(比方說覺得沮喪、不夠努力去奮鬥或沒有抱持「正確的態度」等等)是一開始導致他們生病的理由,或是會加劇他們的痛苦,是很殘忍的行為。如果你的朋友病況惡化,他們最不需要做的,就是責備自己。堅忍的英雄氣概理想,對於重病的人很少有實質上的用處。當你知道他們大概辦不到時,不要說:「你一定會打倒它!」正面思考也治不好亨丁頓舞蹈症、肌肉萎縮症與無法動手術切除的腦瘤。要絕症病患「繼續奮戰」不只無用,而且很卑鄙。不要讓垂死的病患因為輸掉這場戰爭而感到內疚,不要把死亡變成個人的失敗。正面思考或許可以幫助病患忍過不舒服的檢驗或痛苦難當的治療,但這畢竟不是處方、舒緩或治療方法。此外,堅持絕症病患要從「玻璃杯是半滿的」這個角度來看事情,可能否定了他們已知的事實,以及在還有時間抓緊生命尾巴的機會。就像一位安寧照護病患說的:「到了這個時刻,我只希望朋友讓我有生氣與說再見的自由。」

這十條戒律對應的是不同的對話困境,但將猶太教聖經注釋家希勒爾(Hillel)的著名格言改寫之後,便可完整總結:「不要對別人說你不想聽到他們對你說的話。至於其他的,都只是這條基本原則的注釋而已。」

 

 

 

延伸閱讀:同理心的力量~教你怎麼安慰人

 

 

 

 

書籍簡介


書名:探病為何最好別問「你還好嗎?」:癌症倖存者的忠告,探病該說什麼、送什麼、待多久
作者:蕾堤.柯亭.波葛賓
譯者:吳書榆
出版社:三采
出版日:2014/04/18

蕾堤.柯亭.波葛賓(Letty Cottin Pogrebin)

獲獎記者、文章散見各處的時事評論家、備受讚揚的公眾演說家、受人尊敬的政治運動人士,以及多本非小說類暢銷書作者,著有數本非文學類作品及一本小說,目前定居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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