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命名

「師兄…請問這裡有幫人家收驚嗎?」她微怯地開口問了坐在服務台的我,我抬頭望了她一眼,看不出她有異狀,料是幫家人詢問的,便回答她:「對不起,廟裡沒有乩身,您可以逛逛前後殿,找看看有沒有投緣的老師或道長。」我答完話後繼續埋頭算代叫訂單。實在是從她一進門之後,我就發現到這端莊的身影,她上香拜完後也坐在客座區盯著手機看。這種人在廟裡被我歸類為『安全型香客』:既不穿著舉止怪異,也不打擾他人。

「……」過了一會兒,我感覺到她依然站在櫃台遲疑著,便抬起頭來問說:「請問是誰需要找乩身化解?」她這麼回答說:「呃…是我…我覺得好像有冤親債主在身邊…」「啊?您看起來不像啊!…」我詫異地回了嘴:「請去燒一炷香稟明您的疑惑,然後去拿筊杯過爐三圈後,跪在拜墊擲筊。城隍爺會給您答覆的!」她依照我的話去做了。

就在她擲筊的同時,我放下紙筆,「此女當真有非人附體麼?」在櫃檯內向城隍默禱求示之後,連續擲出了三個笑筊。當她擲出第四杯之後,她合十且退身走到了服務台來,竊聲告訴我:「…師兄,剛剛問過城隍爺,祂給我三個笑筊。…第四杯我就問祂:『是不是信女身上沒有冤親債主,城隍爺會保佑信女?』祂就給聖筊了。」呵!我們兩人擲出的結果還一樣哩?「喔?這樣很好,您可以安心了吧?」我笑著回答她,想像自己此刻應該很像一尊正在端坐微笑的福德正神。

才說完『安心』兩字,突然見她淚湧如潰堤般,開始啜泣了起來。我馬上遞上了衛生紙讓她擦淚,靜靜地等她開口。「…其實我…來這裡好感動!」她一邊擦著淚一邊笑著敘述往事:「我在三歲的時候,住在鄉下。有一天在山溪玩水時,被暴漲的洪水沖走。當時村民目睹後,趕快跑去告訴我阿嬤,還都呼朋引伴來找我,他們認為我必死無疑。…後來過了三天,昏迷的我被下游一戶人家發現在岸上,他們把我救了起來送到診所,還供應熱食,通知分駐所警員來處理。」她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有一天,阿嬤帶我到附近的城隍廟上香,我很驚奇地一直指著城隍爺神像。阿嬤很聰明,問我說:『是不是祂把你救起來的?』我點點頭。…」專注的我,此刻在心中為城隍的善行隨喜著。「我後來都沒回去鄉下,也沒祭拜城隍爺了。住在高雄這麼久,也不知道哪裡有城隍廟;沒想到…今天我終於可以來這裡上香,跟祂說謝謝!…」她又開始哭了。

我對這位『被神明救起的孩子』感到尊敬,因為她還記牢這一份恩情。我對她說:「所以你要常常來上香請安喔!既然祂救起了你,就是相信你能為人們帶來光明和希望的力量。無論遇到如何艱難的日子,請好好守護自己活下去,別辜負祂的心意。」她聽完點點頭。直到她離去,我回首瞻視城隍的容顏,勾起了許多感觸:

如果我們對他人的遭遇都推諉於業果,無法生出悲憫之心,並付出行動去幫忙的話,說修行是枉然。即是連後期佛教不屑的『小果』辟支佛(獨覺),都能出外托缽讓人們種福田,都能演說善法引度人們改過遷善,更何況是那些發願成為菩薩的行者呢?如果認為佛教徒關在家裡供佛誦經、念佛持咒就是獨一的修行方式,我認為這只是一種極端的宗教行為,和佛陀破斥的婆羅門沒兩樣;因為沒有在心地的煩惱和善行的揀擇上用功。

看看許多佛教徒瞧不起的一介城隍,都能伸手去救溺水的小女孩,要說祂違背因果麼?由於我們還修不到能分別觀察自己和他人現在、過去、未來的名色法,所以我們還不能斷言他人所遭遇的是不是過去的果報。既然無法斷言,就不該遇到任何不吉祥的事就推說是『報應』、『惡果』。當我們用智慧判斷後,面對該出手幫忙的人,請您記得生起智慧(該如何幫忙)與悲心(積極地拯救)。

 

 

 

本文作者為   Seki Yaku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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